从重庆去成都很方便,动车一个半小时即到达。花一天或两天去成都,喝茶,谈事,会友,简直感觉不到城市差异。可正因为便捷,又觉得需要去探索些更多的不同,才会有新意和动力。
比如在清和之日去杜甫草堂漫步;在初夏寻访薛涛墓,琢磨下薛涛笺;又或在雨后初霁之时流连杨升庵祠,在园内桂湖边听寂静,都是异常美丽的事情。
访古,似旧犹新。
成都,历代巴蜀文化的中心,经济富庶之地,杜甫草堂、杨升庵祠、武侯祠、宝光寺作为著名景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不少始于唐宋,重建于清朝的古建筑,虽浸润几代风霜,斑驳有情,但在白日喧闹里,却淡去了本来的颜色。这里到底是全国有名的旅游城市之一,即便有心去瞻望的人,也只能是闹哄哄地走个过场,来过,看过。
对人,对古迹来说,都不免有些遗憾。这些美物,非寂静不可体验。
长居成都的人,不这么看,生活才是第一的。本地人于这古迹是太近了,所以见惯不惊,甚至老百姓不知道元稹和薛涛的历史,陆游是怎么和草堂有关联的,也无以为羞。
而对于外来者,观景访古,如只是增加个知识点,也偏小了,偏弱了,情感上也少了些放松与休闲的意味。寻找独特的感受,叠加人生唯一的体验,那才是难忘和不可替代的。
同为巴蜀大地的子民,重庆人到成都去游走,这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适宜一些小而精妙的事情。也就是说,地理的适当距离、人文渊源的共哺,正好可以让重庆人对成都有一些精微的探寻。
杜甫草堂的精魂还在。这段历史已经家喻户晓,安史之乱时期,杜甫到成都待了4年多,在浣花溪边修建了几个茅草屋,写下了多达247首诗歌。人去楼空之后,茅草屋也风雨飘零,五代前蜀时,韦庄等人在旧址上重建了茅屋,以此为诗魂凭吊、缅怀。宋、元、明、清以后,杜甫草堂都有不同程度的修葺和扩建。现存建筑为嘉庆十六年重建,新中国成立以来又多次修缮,是传承“诗圣”精神的一座很好的园林。50元一张的门票,来看看杜甫最大的行踪遗迹,倒是很值得。
杜甫草堂的主要建筑有大廨、诗史堂、柴门、工部祠、碑亭。晴日里,青砖竹林,互为掩映、小桥流水,又有古筝低吟,众生去杜甫草堂,逛逛园林,买几个纪念品,喝一杯茶,即便懒得去背诵刻在石碑上的杜甫诗句,依然能觉得,这地方挺好,具体好在哪里,却又说不出具体的篇目来。大概是前朝的诗意、历史,今朝的经营,都化为了花香空气和一米斜阳,茶气氤氲中作伴,人自然沉迷。
杜甫草堂的庭院布局,其实是一种东方传统和现代美学的综合,选择的植物、布局,适合大众游玩、休息,已经和大众生活融为一体。
或择清晨而行,一切静息,庭院如刚刚梳洗完毕,气质尚佳;或在人多时候,在诗史堂隔壁找一茶座,静坐一两个小时,这里人的密度相对较少,38元一杯的毛尖在水中竖立,凝望屋檐翘角,或得片刻禅思,也是值得。
此外,人们如果稍稍用心一些,或超越打卡式的行旅意图,武侯祠、望江楼、杨升庵祠,甚至是青羊宫、大慈寺等地,也是可多次品咂之地。这品咂也是出新之意。
品咂的重点,自然是其中的明清古建筑。
望江楼也是全国重点文保,又名“崇丽阁”,建于清代,不过眼前的望江楼,看上去十分崭新,想必也是近年来精心修缮过。
望江楼为木结构,共四层,上面两层八角攒尖,下面二层四角飞檐,宝顶鎏金,原为了纪念薛涛而修建。薛涛是唐代有名的才女,能诗善文,白居易、刘禹锡、元稹、裴度等才子都为薛涛的才情所折服。薛涛用自家的井水制作的纸负有盛名,被称为“薛涛笺”,今时今日都还有售卖,但笔者推测这只是后世对薛涛才情的一种寄托。
薛涛才华横溢,她写的诗歌,《全唐诗》中所收便有八十九首之多,为《全唐诗》中收录最多的女诗人。
翠竹参天,鸟鸣啁啾,沿着小径寻访薛涛墓。“但娱春日长,不管秋风早。”薛涛的诗句又浮现脑海,这欢乐和洒脱,是唐朝气质,也正是今日成都市民的气质。
这些古迹都遗存在望江公园,被划了一个小小的片区,需收费进入。在望江公园的免费区域,依然是大众化的成都市民生活,散步的,遛狗的。
因为成都整个城市的市民化,市区的明清古建筑也被日常化,这和江南一带,或北方中原一带的古建筑气质不同,他们或整饬或肃然,因为和现实拉开距离,还让人感受到强烈的古意。而成都,在休闲生活的营造上,已经把古建筑为我所用,变成是接地气的邻家丈夫了。
世俗化,市民化,你不能说它是不好的,这只是它的特色,强大的市民化气息,让整个城市统统长成了自家花盆里的植物。
对于惯过日子的成都人,他并不在乎知不知道薛涛墓,甚至会觉得望江公园里竟然单独划个片区收十元门票,“不划算,不去看了。”这普遍的声音,并不影响他们在成都安居常乐。
日子是当下的。烫火锅、喝盖碗茶、掏耳朵、泡脚、搓澡、吃麻麻鱼……他们可样样都精。
不过,从重庆坐一个半小时的动车,去成都看看古建筑,品评现代烟火,又坐一个半小时动车回到自己的城市,继续差不多的烟火人生,会发现有些东西在抽丝剥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