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3日,袁仲一在秦俑一号坑发掘现场接受媒体追访
6月13日,秦俑一号坑发掘现场
6月13日,秦俑一号坑发掘现场
考古人员在现场清理兵马俑
挖掘出土的秦代铜箭头
袁仲一:24年间秦俑发掘从未停过
与1985年第二次发掘相比,秦始皇兵马俑一号坑的第三次发掘引起了更多瞩目,并首次面向世人直播。从6月13日开始,大批游客和各地媒体从全国各地蜂拥陕西省临潼小城,都想亲眼一睹发掘中可能出现的奇迹。
为什么在时隔24年后,再次启动对秦始皇兵马俑一号坑的发掘?离发掘神秘秦始皇陵的日子是否近了?更多深埋地下2000多年的陶俑将带着怎样的秘密重见天日?6月15日,《青年周末》记者独家连线专访了被尊为“秦俑之父”的著名考古专家袁仲一。
新闻人物:
袁仲一,著名考古专家,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名誉馆长。1974年成为秦始皇兵马俑考古队第一任队长,在1975年考古队写的第一份发掘简报上,因形象而用了“兵马俑”这个名字。后来,袁仲一被媒体称为“秦俑之父”。
彩色俑保护不利是误传
此前有媒体报道,这次发掘重点是出土陶俑色彩的保护。袁仲一告诉记者,针对彩绘陶俑身上、脸上的彩绘保护问题,中德考古技术专家进行了长达19年的探索和研究,保护技术基本成熟,可以使彩绘陶俑不再因出土后由于氧化等问题而变色,今天,这项技术已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
彩色陶俑红衣绿裤,色彩搭配讲究
青年周末:在兵马俑一号坑,人们看到的是灰色兵马俑。许多游客表示他们最期待这次发掘能否出现彩绘俑,想知道兵马俑最初的颜色是什么样的。
袁仲一:经过几十年的科学探索,现在在彩绘颜色的保护上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过去这些年对彩绘颜色的保护效果还可以,这些年里出土的带有彩绘颜色的陶俑,我们也基本上保护下来了,得到国内外专家的好评。
青年周末:之前挖掘出来的彩色陶俑,颜色很鲜艳、很完整吗?
袁仲一:出土的时候没有完整的,有的俑颜色保留多一点,有的保留少一点。陶俑身上穿的衣服和裤子颜色是不一样的,很讲究搭配。比如说上面穿的袍子是红色的,下边穿的裤子一定是绿色或者蓝色的;比如说它穿着红色的袍子,袖口压着花边,那么红色的袍子一定要有绿色或紫色花边的袖口,可以看出那时候它们就很爱美。
彩绘俑出土时只剩残迹
青年周末:2000多年前,这色彩是怎么绘上去的?
袁仲一:这些陶俑原来做的时候全部是绘彩的,秦朝人做的时候,先是在外面涂一层生漆做底子,再在生漆层上彩绘。彩绘颜色都是矿物色,比如红色是朱砂,还有绿色、黄色、紫色等,这些颜色留下不多了,都是残迹。埋在地下2000多年,生漆层老化了,就容易脱落。当年兵马俑坑经过山洪灌,我们在发掘过程发现坑里的水曾经很深。
青年周末:是当年秦朝的时候山洪暴发水灌进来过?
袁仲一:对,应该是俑坑盖起来不久时,骊山山洪暴发,大水把坑灌满了。我们清理时根据墙上的水线推测,当时的水深达到1.2米。陶俑在大水里泡着,后来又经过大火烧,还地下埋了2000多年,色彩基本上没有了,只有颜色的残迹,但这残迹是2000多年前的,所以也非常珍贵。过去有人传说挖出来的时候还花花绿绿,彩绘保持得非常好,挖出来后保护不当很快就完了。这是误传,发掘前许多彩绘已脱落,挖出来时就只剩颜色的残迹,我们千方百计地保护它,如果不保护,很快这残迹也没了。
青年周末:您刚才说陶俑上有层生漆,在那个时候就有这种漆了?
袁仲一:更早就有了,这就是考古的成果。
青年周末:人们做了各种各样的猜测,说会不会出土新的秦国兵器或者是能否发现以前没有出现过的“军师”文官俑,会不会出现外国人的面孔,或者绿脸俑是否还能再出现,您的预测呢?
袁仲一:这些都只是猜想,挖出来以后才能说得准,地下的东西没挖掘出来以前,很难说里面有什么。如果说我对这次发掘有期待的话,我希望出现更多新的陶俑。过去已经挖掘出了大批的兵器,比如戟、弓弩、青铜剑,我估计这次还会出一些新的兵器。
边考古边开放,兵马俑发掘从未停
据考古专家介绍,迄今为止,在秦始皇陵园内共发现181座大小、内容各不相同的陪葬坑,兵马俑坑是秦陵园众多陪葬坑中的一种。在所发现的3个兵马俑坑中,一号坑最大,东西长230米,宽62米,深约5米,总面积达14260平方米,估计里面放置6000多件陶兵俑、近200件陶马,几十辆战车。一号坑虽然经过两次发掘(第一次为1978年到1984年间),清理出土的兵马俑仅有1000多件,发掘面积仅有三分之一。
青年周末:为什么1985年发掘以后,时隔24年才再次发掘呢?
袁仲一:严格意义说发掘工作一直没停。一号兵马俑坑第二次发掘一年多时,三号兵马俑坑遗址保护大厅建起来了,考古人员就转到三号兵马俑坑进行发掘。1988年和1989年集中精力挖三号坑,搞得差不多就对外开放了。随后二号兵马俑坑遗址保护大厅建起来,从研究角度考虑需要知道二号坑里埋藏着什么,全世界观众也在等着看,于是考古人员又转到二号兵马俑坑开始挖掘。二号兵马俑坑面积6000多平方米,挖掘量很大,一搞十几年。现在二号兵马俑坑工作告一段落,观众可以参观了。回过头一号兵马俑坑放了那么长时间,在地下埋藏的那部分情况怎样,观众还在好奇,研究工作也继续要做,所以今年经国家文物局批准,考古的重点又回到一号兵马俑坑。这么多年来,几个坑都是边发掘边对外开放。
青年周末:这次对一号俑坑的发掘大概会用多长时间?
袁仲一:考古计划都是五年一个阶段,这次计划五年挖掘五个探方,这是考古上的俗语,就是2000平方米。
青年周末:边发掘边开放不会妨碍发掘工作吗?是不是出于经济利益考虑?
袁仲一:不是经济利益的问题,根据一般的考古进程,应该是挖掘完以后再开放。但是兵马俑不行,它的工作量太大,不是一两年能够挖掘完的,一下就挖了35年,到现在离挖完还早呢。观众的要求太强烈了,一号兵马俑坑挖掘出来以后,国内外观众迫切需要看,这种需要是挡不住的,人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所以采取了边发掘边开放的办法,这么多年下来,得到了国内外观众的一致好评,人们可以看到考古工作现场,怎样把这些陶俑挖出来,还可以看到考古人员是怎样工作的,这让大家蛮感兴趣的。
不会轻易动秦始皇陵
公众关心,继此次一号坑再度发掘后,会不会对主体秦始皇陵进行发掘?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前所长、秦汉考古研究专家焦南峰曾对媒体表示,此次发掘主要是增加公众看点,此前举行的全国专家论证会上,也没有提及对秦始皇陵的发掘。
青年周末:有一种观点还在怀疑,兵马俑到底是不是秦始皇陵的陪葬。
袁仲一:这已经是国内外专家的共识了。我们研究兵马俑,有好多文字记录,比如说吕不韦造的兵器铜戈,已经陆续出土了40多件,秦始皇时代铸造兵器,属于哪个单位、哪个兵工厂铸造都是有标记的。另外,俑坑里面铺地的砖头上也有文字,都是秦始皇时代的文字。兵马俑又离秦始皇陵很近,显然是秦始皇陵园的一部分。
青年周末:秦始皇陵一直没有正式发掘,据说是有很多技术性的问题。现在有没有希望在短时间内进行发掘?
袁仲一:这个不可能。国家的文物政策是,一般不会批准主动对帝王陵进行发掘。
青年周末:明清皇陵地宫不是都开放了吗?
袁仲一:它们过去已经被盗掘了。而秦始皇陵从未打开过,除了技术的原因,国家还是为了保护,开掘就势必对文物保护不利。秦始皇陵是世界文化遗产,它面积很大,一旦挖掘就面临保护问题。皇陵上的骊山已经2000多年了,它跟一座金字塔一样,本身就是一个珍贵的文化遗迹,是值得研究的。如果挖掘,根据考古规程作业,要从顶墓一层一层往里挖,这对骊山是很大的破坏。
青年周末:关于秦始皇陵,有很多传说,人们猜测会有机关、宫殿,在专业考古人士眼里呢?
袁仲一:我们考古人员有个习惯,就是不见东西不乱猜测。我们希望秦始皇陵能够在不挖掘的情况下,采用现代化的科学手段探测里面有什么东西,那是最理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