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库区蓄水达到175米后,白鹤梁题刻已经沉没在水下30多米的地方。IC资料
屈原铜像已在凤凰山上新的屈原祠安家
清明节前,湖北省秭归县的屈原祠堂里有人焚香祷祝,有人放起鞭炮。轻烟缭绕中屈原铜像披上了红色绸缎。这一天,三闾大夫铜像迁往新居。从归州镇古祠堂出发,过长江,凤凰山上仿古新建的屈原祠是它的新家。相隔40公里,古祠堂将沉入三峡库区175米蓄水线下。
湖北省文物部门表示,屈原铜像搬迁,是三峡库区文物搬迁复建工作的收官之作。这和三峡重庆库区文物保护领导小组组长王川平此前宣称的三峡文物保护进入“后三峡时代”形成了呼应。在三峡库区文物搬迁复建收官后,更加细碎繁琐的“后三峡”工程,才刚刚开始。
在600多平方公里地域范围内,在从石器时代贯穿至今、绵绵不绝的历史轴线上,一场持续了近20年的、世界文物考古史上前所未有的浩大工程已然尘埃落定。然而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在整个库区2500万平方米的地下文物储藏量中,规划发掘面积仅占总量的8%。
就在屈原铜像乔迁新居的这一天,湖北省巴东县博物馆馆长向勇正在博物馆里清点文物。从1997年前后大规模三峡文物抢救发掘启动开始,就时不时有些出土文物和标本送来暂存。10多年后,已经蔚为壮观。巴东县博物馆里,再没了闲置空间。现在清数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只能知道大概是2万多件。
向勇说,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都要忙起来了。2万多件文物和标本,都是掺在一起送过来的。单件文物还好,有一些清理一下就已经在展览了。麻烦的是标本,有很多都是碎陶片,上面有编号,将来还得全部拼接修复。这将是一个漫长的战役。
关于三峡文物保护工程,许多人所关注的是三峡景区一些著名景点的命运,比如云阳张飞庙、大昌古镇、石宝寨、白鹤梁等人文荟萃之所。但具有代表性的古建筑整体搬迁,只是三峡文物保护工程的一小部分。事实上,正如生命的最后十年为三峡文物奔走的已故考古学家俞伟超先生所言,三峡文物有丰富立体的历史价值。在这一片区域内,交错着石器时代、巴人文化、秦文化、中原文化数千年来奔流冲撞的脉络,有众多人文地理和桥梁水文的珍贵遗存。所以,北京大学考古文博院副院长孙华教授从1994年起,每年都有近半年的时间在三峡参与考古发掘。他曾对一些媒体说,根据规划专家测算,如果按正常的工作方式,要完成三峡库区文物抢救与保护工程,至少需要5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而“我们是在用几年的时间来完成别人几十年甚至100多年完成的事情”。
考古学界必须和时间赛跑。因为175米蓄水线的期限到来之后,三峡将带着层层叠叠的历史密码永远沉入水下。大规模抢救性发掘其实是无奈之举,但依然收获颇丰。巴东县博物馆在三峡库区涉及的二三十个县级博物馆中规模普通,接纳的文物也不算最多的,但馆长向勇依然感到馆里一下满满当当的有些不适应。他说,对这些抢救性发掘的文物已经开始了研究工作。一直以来不甚清楚的巴人和土人之间的关系,现在因为多了很多物证,已经大致有了眉目。
向勇列举的这个例子,其实从一个侧面说出了部分三峡地区考古文博界人士的想法。若非整体耗资逾10亿元的三峡文物保护工程,谁知要到什么时候,才有这样一笔经费去发掘这些巴人和土人的遗址,才能推动这些学术课题的进展?
但既然是抢救性发掘,就必然是有遗憾的。整个三峡库区,成百上千的遗址,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进行全面的发掘,大部分的文化遗址都只能将主体部分清理出来,而有些边缘遗址,便不再发掘。老建筑也是一样,巴东本来有65处文物建筑,最终只有11座建筑整体搬迁,其他的54座,在留下影像、拓片等资料之后,被放弃了。175米线,这个水文概念,在三峡库区,其实成了一个倒计时的终点。
文博考古的专家们无暇感伤,他们现在关心的重点已经转移到了那些堆在库房里的文物上。根据《文物保护法》,出土文物一般都要原地保存,上一级博物馆可以调走一些有代表性的精品,而绝大部分文物,最终都将留在出土所在地的博物馆里。而问题是,像巴东县博物馆这样一座县级博物馆,哪有条件和经费,保存数以万计的文物?
为此,向勇以前曾经叫苦喊穷。但现在,“这些问题解决了”。向勇对早报记者说,之前喊穷是因为自己对整个规划还不完全清楚。其实在进入“后三峡”时期后,同样有一个很完备的文物保护规划。并不是说东西挖出来,扔在地方博物馆的库房里,三峡文物保护工程就结束了。接下来,会有专门的资金为巴东县博物馆这样暂存了三峡文物的博物馆,建设展厅、库房、研究中心、修复中心等,让三峡文物得到善待。
对于向勇这样的三峡地区博物馆人员来说,所谓“后三峡”,指的就是,之前10多年都在配合来自全国各地的田野考古发掘队伍。现在,2万多件文物接力到了他们手里,如同三峡历史文化的“遗孤”。他们的工作已经开始了。
在三峡重庆库区文物保护领导小组组长王川平看来,“后三峡”时期的文物保护规划包括对已出土文物的修复、展示、收藏和研究,和地面文物的维修和开放,以及对整个三峡文物的研究、出版和宣传,打造“数字三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