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佛教古建筑

日期:2016-02-29     浏览:156     标签:
核心提示:中国的佛教古建筑
  佛教之传入和最初的佛教建筑

  佛教是在公元一世纪左右,从印度经过现在的巴基斯坦、阿富汗,而传入中国的。在大约两千年的期间,佛教对于中国人民(这里指的主要是汉族人民)的思想、文化,以及物质生活都发生了很大的影响。

  这一切在中国的建筑上都有所反映,并且集中地表现在中国的佛教建筑上。

  佛教传入中国文化,仅仅按照已经有文字的记录来说,就已经有了将近两千余年的历史。作为物质文化的一部分,中国建筑的历史实际上比有文字记录的历史要长若干倍。估计从石器时代开始,经过可能达到一两万年的长时间,一直到佛教传入中国时,中国的匠师已经积累了极其丰富的经验。在工程结构方面,形成了一套有高度科学性的结构方法;在建筑的艺术处理方面,也形成了一套特殊风格的手法,成为一个独特的建筑体系。那就是今天一般被称作中国建筑的这样一个建筑体系。在这些建筑之中,有住宅、宫殿、衙署、作坊、仓库等等,也有为满足各种精神需要的特殊建筑,如中国传统祭祀天地和五谷之神的坛庙,拜祖先的家庙,模拟神仙世界的仙山楼阁,迎接从云端下来的仙人的高台等等。中国的佛教建筑就是在这样一个历史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相传在公元67年,天竺高僧迦叶摩腾等来到当时中国的首都洛阳。当时的政FU把一个宫署鸿胪寺,作为他们的招待所。“寺”本是汉朝的一种官署的名称,但是从此以后,它就成为中国佛教寺院的专称了。按照历史记载,当时的中国皇帝下命令为这些天竺高僧特别建造一些房屋,并且以为他们驮着经卷来中国的白马命名,叫作“白马寺”。到今天,凡是到洛阳的善男信女或是游客,没有不到白马寺去看一看这个中国佛教的苗圃的。

  公元200年前后,在中国历史上伟大的汉朝已经进入土崩瓦解的历史时期,在长江下游的丹阳郡(今天的南京一带),有一个官吏笮融,“大起浮图,上累金盘,下为重楼,又堂阁周回,可容三千许人,作黄金涂像,衣以锦采”(见《后汉书·陶谦传》)。这是中国历史的文字记载中比较具体地叙述一个佛寺的最早的文献。从建筑的角度来看,值得注意的是它的巨大的规模,可以容纳三千多人。更引起我们注意的就是那个上累金盘的重楼。完全可以肯定,所谓“上累金盘”,就是用金属做的刹;它本身就是印度窣堵坡(塔)的缩影或模型。所谓“重楼”,就是在汉朝,例如在司马迁的著名《史记》中所提到的汉武帝建造来迎接神仙的,那种多层的木构高楼。在原来中国的一种宗教用的高楼之上,根据当时从概念上对于印度窣堵波的理解,加上一个刹,最早的中国式的佛塔就这样诞生了。我们可以看见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在人民的精神生活所提出的要求下,一个传统的中国建筑类型,加上了一些外来的新的因素,就为一个新的要求——佛教服务了。佛教之广泛传播和寺塔之普遍兴建从笮融建造他的佛寺的时候起,在以后大约四个世纪的期间,中国的社会、政治、经济陷入了一个极端混乱的时期。从辽东(今天中国的东北地区),从蒙古,从新疆,许多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部落或民族,纷纷企图侵入当时经济、文化比较先进的,生活比较优裕安定的汉族地区。中国的北部,就是从黄河流域一直到万里长城一带,变成了一个广阔的战场。在这个战场上进行着汉族和各个外围民族的战争,也进行着那些外围民族之间为了争夺汉族的土地和财富的战争;也进行着被压迫的人民对于他们的残暴的不管是本族的或者外族的统治者的反抗战争。在这种情况下,广大人民的生活是非常痛苦的。他们的劳动成果不是被战争完全破坏,就是被外来的征服者或是本民族的残暴的统治者所掠夺,生活没有保障。就是在这些统治者之间,在战争的威胁下,他们自己也感到他们的政权,甚至于他们自己的生命,也没有保障。在苦难中对于统治者心怀不满的人民也对他们的残暴的统治者进行反抗。总之,社会秩序是很不安定的。在这种情况下,在困苦绝望中

  的人民在佛教里找到了安慰。同样地,当时汉族以及外围民族的统治者,在他们那种今天是一个胜利者,明天就可能变成了一个战争俘虏,沦为奴隶的无保障的生活中,也在佛教中看见了一个不仅仅在短短几十年之间的生命。同时他们还看到佛教的传播对于他们安定社会秩序的努力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在广大人民向往着摆脱苦难的要求下,在统治者的提倡下,佛教就在中国传播起来了。在公元第四世纪,佛教已经传播到全中国。

  在公元400年前后,中国的高僧法显就到印度去求法,回来写了著名的《佛国记》。在他的《佛国记》里,他也描写了一些印度的著名佛像以及著名的寺塔的建筑。法显从印度回到中国之后,对于中国佛教寺院的建筑,具体地发生了什么影响,由于今天已经没有具体的实物存在,我们不知其详,不过可以肯定地说是发生了一定的影响的。在这个时期,很多中国皇帝都成为佛教的虔诚信徒。在公元419年,晋朝的一个皇帝,按历史记载,铸造了一尊十六尺高的青铜镀金的佛像,由他亲自送到瓦棺寺。在第六世纪前半,有一位皇帝就多次把自己的身体施舍在庙里。后来唐朝著名的诗人杜牧,在他的一首诗中就有“南朝四百八十寺”这样一个名句。这说明在当时中国的首都建康(今天的南京),佛教建筑的活动是十分活跃的。与此同时,统治着中国北方的,由北方下来的鲜卑族拓跋氏皇帝,在他们的首都洛阳,也建造了一千三百个佛寺。其中一个著名的佛塔,永宁寺的塔,一座巨大的木结构,据说有九层高,从地面到刹尖高一千尺,在一百里以外(约五十公里)就可以看见。虽然这种尺寸肯定地是夸大了的,不过它的高度也必然是惊人的。我们可以说,像永宁寺塔这样的木塔,就是笮融的那个“上累金盘,下为重楼”那一种塔所发展到的一个极高的阶段。遗憾的是,这种木塔今天在中国已经没有一个存在。我们要感谢日本人民,在他们的美丽的国土上,还保存下来像奈良法隆寺五重塔那种类型以及一些相当完整的佛寺组群。日本的这些木塔虽然在年代上略晚几十年乃至一二百年,但是由于这种塔型是由中国经由朝鲜传播到日本去的,所以从日本现存的一些飞鸟、白风时代的木塔上,我们多少可以看到中国南北朝时代木塔的形象。此外,在敦煌的壁画里,在云冈石窟的浮雕里,以及云冈少数窟内的支提塔里,也可以看见这些形象。用日本的实物和中国这些间接的资料对比,我们可以肯定地说,中国初期的佛塔,大概就是这种结构和形象。在整个佛寺布局和殿堂的结构方面,同样的,我们也只能从敦煌的壁画以及少数在日本的文物建筑中推测。从这些资料看来,我们可以说,中国佛寺的布局在公元第四第五世纪已经基本上定型了。总的说来,佛寺的布局,基本上是采取了中国传统世俗建筑的院落式布局方法。一般地说,从山门 (即寺院外面的正门)起,在一根南北轴线上,每隔一定距离,就布置一座座殿堂,周围用廊庑以及一些楼阁把它们围绕起来。这些殿堂的尺寸、规模,一般地是随同它们的重要性而逐步加强,往往到了第三或第四个殿堂才是庙宇的主要建筑一—大雄宝殿。大雄宝殿的后面,在规模比较大的寺院里可能还有些建筑。这些殿堂和周围的廊庑楼阁等就把一座寺院划为层层深入、引人入胜的院落。在最早的佛寺建筑中,佛塔的位置往往是在佛寺的中轴线上的。有时在山门之外,有时在山门以内。但是后来佛塔就大多数不放在中轴线上而建立在佛寺的附近,甚至相当距离的地方。

  中国佛寺的这种院落式的布局是有它的历史和社会根源的。除了它一般地采取了中国传统的院落布局之外,还因为在历史上最初的佛寺就是按照汉朝的官署的布局建造的。我们可以推测,既然用寺这样一个官署的名称改做佛教寺院的名称,那么,在形式上佛教的寺很可能也在很大程度上采用了汉朝官署的寺的形式。另一方面,在南北朝的历史记载中,除了许多人,从皇帝到一般的老百姓,舍身入寺之外,还有许多贵族官吏和富有的人家,还舍宅为寺,把他们的住宅府第施舍给他们所信仰的宗教。这样,有很多佛寺原来就是一所由许多院落组成的住宅。由于这两个原因,佛寺在它以后两千年的发展过程中,一般都采取了这种世俗建筑的院落形式,加以发展,而成为中国佛教布局的一个特征。

  佛寺的建筑对于中国古代的城市面貌带来很大的变化。可以想像,在没有佛寺以前,在中国古代的城市里,主要的大型建筑只有皇帝的宫殿,贵族的府第,以及行政衙署。这些建筑对于广大人民都是警卫森严的禁地,在形象上,和广大人民的比较矮小的住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以想像,旧的城市轮廓面貌是比较单调的。但是,有了佛教建筑之后,在中国古代的城市里,除了那些宫殿、府第、衙署之外,也出现了巍峨的殿堂,甚至于比宫殿还高得多的佛塔。这些佛教建筑丰富了城市人民的生活,因为广大人民可以进去礼佛、焚香,可以在广阔的庭院里休息交际,可以到佛塔上面瞭望。可以说,尽管这些佛寺是宗教建筑,它们却起了后代公共建筑的作用。同时,这些佛寺也起了促进贸易的作用,因为古代中国的佛寺也同古代的希腊神庙、基督教教堂前的广场一样,成了劳动人民交换他们产品和生活用品的市集。

  另一方面,这些佛教建筑不仅大大丰富了城市的面貌;而且在原野山林之中,我们可以说,佛教建筑丰富了整个中国的风景线。有许多著名的佛教寺院都是选择在著名风景区建造起来的。原来美好的风景区,有了这些寺塔,就更加美丽幽雅。它本身除了宣扬佛法之外,同时也吸引了游人特别是许多诗人画家,为无数的诗人画家提供了创作的灵感。诗人画家的创作反过来又使这些寺塔在人民的生活中引起了深厚的感情。总的说来,单纯从佛教建筑这一个角度来看,佛教以及它的建筑对于中国文化,对于中国的艺术创作,对于中国人民的精神生活,都有巨大的影响,巨大的贡献。

  在两千年的发展过程中,中国的佛教建筑,经过一代代经验的积累,不断地发展,不断地丰富起来,给我们留下了很多珍贵的遗产。在不同的地区、不同的时代,由于不同的社会的需要,不同的技术科学上的进步,佛教建筑也同其他建筑一样,产生了许多不同的结构布局和不同的形式、风格。

  从敦煌的壁画里,我们看到,从北魏到唐(从第五世纪到十世纪)这五百年间,佛寺的布局一般都采取了上面所说的庭院式的布局。但是,建造一所佛寺毕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因此,规模比较大,工料比较好,艺术水平比较高的佛教建筑,大多数是在社会比较安定,经济力量比较雄厚的时候建筑的。佛寺的建造地点,虽然在后代有许多是有意识地选择远离城市的山林之中,但总的看来,佛寺的建筑无论从它的地点来说,或者是从它的建造规模来说,大多数还是在人口集中的城市里,或者是沿着贸易交通的孔道上。除了上文所提到的建康的“南朝四百八十寺”以及洛阳的一千三百多寺之外,在唐朝长安(今天的西安)城里的一百一十个坊中,每一个坊里至少有一个以上的佛寺,甚至于有一个佛寺而占用整个一坊的土地的(如大兴善寺就占靖善坊一坊之地)。这些佛寺里除造像外大部分都有塔,有壁画。这些壁画和造像大多是当时著名的艺术家的作品。中国古代一部著名的美术史《历代名画记》里所提到的名画以及著名雕刻,绝大部分是在长安洛阳的佛寺里的。在此以前,例如在号称有高一千尺的木塔的洛阳,也因为它有大量的佛寺而使北魏的一位作家杨衒之给后代留下了《洛阳伽蓝记》这样一本书。又如著名的敦煌千佛洞就位置在戈壁大沙漠的边缘上。敦煌的位置可以和19世纪以后的上海相比拟,戈壁沙漠像太平洋一样,隔开了也联系了东西的交通。敦煌是走上沙漠以前的最后一个城市,也是由西域到中国来的人越过了沙漠以后的第一个城市。就是因为这样,经济政治的战略位置,其中包括文化交通孔道上的战略位置,才使得中国第一个佛教石窟寺在敦煌凿造起来。这一切说明尽管宗教建筑从某一个意义上来说,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建筑,但是它的发展是脱离不了当时当地的政治、经济、社会环境所造成的条件的。

  现在我们设想从西方来的行旅越过了沙漠到了敦煌,从那里开始,我们很快地把中国两千年来的一些主要的佛教史迹游览一下。敦煌千佛崖的石窟寺是中国现存最古的佛教文物。现存的大约六百个石窟是从公元366年开始到公元13世纪将近一千年的长时间中陆续开凿出来的。其中现存的最古的几个石窟是属于第五世纪的。这些石窟是以印度阿旃陀、加利等石窟为蓝本而模仿建造的。首先由于自然条件的限制,敦煌千佛崖没有像印度一些石窟那样坚实的石崖,而是比较松软的沙卵石冲积层,不可能进行细致的雕刻。因此在建筑方面,在开凿出来的石窟里面和外面,必须加上必要的木结构以及墙壁上的粉刷。墙壁上不能进行浮雕,只能在抹灰的窟壁上画壁或作少量的泥塑浮雕。因此,敦煌千佛崖的佛像也无例外地是用泥塑的,或者是在开凿出来的粗糙的石胎模上加工塑造的。在这些壁画里,古代的画家给我们留下了许多当时佛教寺塔的形象,也留下了当时人民宗教生活和世俗生活的画谱。

  其次,在今天山西省大同城外的云冈堡,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内地最古的石窟群。在长约一公里的石崖上,北魏的雕刻家们在短短的五十年间(大约从公元450—500年)开凿了大约两打大小不同的石窟和为数甚多的小壁龛。

  其中最大的一座佛像,由于它的巨大的尺寸,就不得不在外面建造木结构的窟廊。但是,大多数的石窟却采用了在崖内凿出一间间窟室的形式,其中有些分为内外两室,前室的外面就利用山崖的石头刻成窟廊的形式。内室的中部一般多有一个可以绕着行道的塔柱或雕刻着佛像的中心柱。我们可以从云冈的石窟看到印度石窟这一概念到了中国以后,在形式上已经起了很大的变化。例如印度的支提窟平面都是马蹄形的,内部周围有列柱。但在中国,它的平面都是正方或长方形的,而用丰富的浮雕代替了印度所用的列柱。印度所用的圆形的窣堵波也被方形的中国式的塔所代替。此外,在浮雕上还刻出了许多当时的中国建筑形象,例如当时各种形式的塔、殿、堂,等等。浮雕里所表现的建筑,例如太子出游四门的城门,就完全是中国式的城门了。乃至于佛像、菩萨像的衣饰,尽管雕刻家努力使它符合佛经的以及当时印度佛像雕刻的样式,但是不可避免地有许多细节是按当时中国的服装来处理的。值得注意的是,在石窟建筑的处理上,和浮雕描绘的建筑上,我们看到了许多从西方传来的装饰母题。例如佛像下的须弥座、卷草、哥林斯式的柱头,伊奥尼克的柱头,和希腊的雉尾和箭头极其相似的莲瓣装饰,以及那些联珠璎珞等等,都是中国原有的艺术里面未曾看见过的。这许多装饰母题经过一千多年的吸收、改变、丰富、发展,今天已经完全变成中国的雕饰题材了。

  在公元500年前后,北方鲜卑族的拓跋氏统治着半个中国,取得了比较坚固的政治局面,就从山西的大同迁都到河南的洛阳,建立他们的新首都。同时也在洛阳城南的十二公里的伊水边上选择了一片石质坚硬的石灰石山崖,开凿了著名的龙门石窟。我们推测在大同的五十年间,云冈石窟已成了北魏首都郊外一个不可缺少的部分,在政治上宗教上具有重要的意义,所以在洛阳,同样的一个石窟,就必须尽快地开凿出来。洛阳石窟不像云冈石窟那样采用了大量的建筑形式,而着重在佛像雕刻上。尽管如此,龙门石窟的内部还是有不少的建筑艺术处理的。在这里,我们不能不以愤怒的心情提到,在著名的宾阳洞里两幅精美绝伦的叫做“帝后礼佛图”的浮雕,在过去反动统治时期已经被近代的万达尔(Vandals)——美国的文化强盗敲成碎块,运到纽约的都市博物馆里去了。

  在河北省磁县的响堂山,也有一组第六世纪的石窟组群。这一组群表现了独特的风格。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印度建筑形式和中国建筑形式的非常和谐的,但有些也不很和谐的结合。印度的火焰式的门头装饰在这里被大量地使用。印度式的束莲柱也是这里所常看见的。山西太原附近的天龙山也属于第六世纪,在石窟的建筑处理上就完全采用了中国木结构的形式。从这些实例看来,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石窟这一概念是从印度来的,可是到了中国以后,逐渐地它就采取了中国广大人民所喜闻乐见的传统形式;但同时也吸收了印度和西方的许多母题和艺术处理手法。佛教的石窟遍布全中国,我们不能在这里细述了。

  在上面所提到的这些石窟中,我们往往可以看到令人十分愤慨的一些现象。在云冈、龙门,除了像宾阳洞的“帝后礼佛图”那样整片的浮雕或整座的雕像被盗窃之外,像在天龙山,现在就没有一座佛像存在。这些东西都被帝国主义的文化强盗勾结着中国的反动军阀、官僚、奸商,用各种盗窃欺骗的手段运到他们的富丽堂皇的所谓博物馆里去了。斯坦因、伯希和在敦煌盗窃了大量的经卷。云冈、龙门无数的佛头,都被陈列在帝国主义的许多博物馆里。帝国主义文化强盗这种掠夺盗窃行为是必须制止的,是不可饶恕的,是我们每一个有丰富文化遗产的民族国家所必须警惕提防的。

  前面已经说到,中国的佛寺建筑是由若干个殿堂廊庑楼阁等等联合起来组成的,因为每一所佛寺就是一个建筑组群。在这种组群里除了举行各种宗教仪式的部分以外,往往还附有僧侣居住和讲经修道的部分。这种完整的组群中,现存的都是比较后期的,一般都是13、14世纪以后的。因此,在这以前的木构佛寺,我们只能看到一些不完整的,或是经过历代改建的组群。

  在中国木结构的佛教建筑中,现在最古的是山西五台山的南禅寺,它是公元782年建成的。虽然规模不大,它是中国现存最古的一座木构建筑。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是离南禅寺不远的佛光寺大殿。它是857年建造的,是一座七间的佛殿,一千一百年来还完整地保存着。佛光寺位置在五台山的西面坡上,因此这个佛寺的朝向不是用中国传统的面朝南的方向,而是向西的。沿着山势,从山门起,一进一进的建筑就着山坡地形逐渐建到山坡上去。大殿就在组群最后也是最高的地点。据历史记载,第九世纪初期在它的地点上,曾经建造了一座三层七间的弥勒大阁,高九十五尺,里边有佛、菩萨、天王像七十二尊。但是在公元845年,由于佛教和道教在宫廷里斗争的结果,道教获胜,当时的皇帝下诏毁坏全国所有的佛教寺院,并且强迫数以几十万计的僧尼还俗。这座弥勒大阁在建成后仅仅三十多年,就在这样一次宗教政治斗争中被毁坏了。这个皇帝死了以后,他的皇叔,一个虔诚的佛教徒登位了,立即下诏废除禁止佛教的命令;许多被毁的佛教寺院,又重新建立起来。现存的佛光寺大殿,就是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重建的。但是它已经不是一座三层的大阁,而仅仅是一层的佛殿了。这个殿是当时在长安的一个妇人为了纪念在三十年前被杀掉的一个太监而建造的。这个妇女和太监的名字都写在大殿大梁的下面和大殿面前的一座经幢上。这些历史事实再一次说明宗教建筑也是和当时的政治经济的发展分不开的。在这一座建筑中,我们看到了从古代发展下来已经到了艺术上技术上高度成熟的一座木建筑。在这座建筑中,大量采用了中国传统的斗栱结构,充分发挥了这个结构部分的高度装饰性而取得了结构与装饰的统一。在内部,所有的大梁都是微微拱起的,中国所称做月梁的形式。这样微微拱起的梁既符合力学荷载的要求,再加上些少的艺术加工,就呈现了极其优美柔和而有力的形式。在这座殿里,同时还保存下来第九世纪中叶的三十几尊佛像、同时期的墨迹以及一小幅的壁画,再加上佛殿建筑的本身,唐朝的四种艺术就集中在这一座佛寺中保存下来,应该说,它是中国建筑遗产中最可珍贵的无价之宝。遗憾的是,佛光寺的组群已经不是唐朝第九世纪原来的组群了。现在在大殿后还存在着一座第六或第七世纪的六角小砖塔;大殿的前右方,在山坡较低的地方,还存在着一座13世纪的文殊殿。此外,佛光寺仅存的其他少数建筑都是19世纪以后重建的,都是些规模既小,质量也不高的房屋,都是和尚居住和杂用的房屋。现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已经公布佛光寺大殿作为中国古代木建筑中第一个国家保护的重要的文物。解放以来,人民政FU已经对这座大殿进行了妥善的修缮。

  按照年代的顺序来说,其次最古的木建筑就是北京正东约九十公里蓟县的独乐寺。在这个组群里现在还保存着两座建筑:前面是一座结构精巧的山门,山门之内就是一座高大巍峨的观音阁。这两座建筑都是公元984年建筑的。观音阁是一座外表上为两层实际上三层的木结构。它是环绕着一尊高约十六米的十一面观音的泥塑像建造起来的。因此,二层和三层的楼板,中央部分都留出一个空井,让这尊高大的塑像,由地面层穿过上面两层,树立在当中。这样在第二层,瞻拜者就可以达到观音的下垂的右手的高度;到第三层,他们就可以站在菩萨胸部的高度,抬起头来瞻仰观音菩萨慈祥的面孔和举起的左手,令人感到这一尊巨像,尽管那样的大,可是十分亲切。同时从地面上通过两层的楼井向上看,观者的像又是那样高大雄伟。在这一点上,当时的匠师在处理瞻拜者和菩萨像的关系上,应该说是非常成功的。

  在结构上,这座三层大阁灵巧地运用了中国传统木结构的方法,那就是木材框架结构的方法,把一层层的框架叠架上去。第一层的框架,运用它的斗栱,构成了下层的屋檐,中层的斗栱构成了上层的平座(挑台),上层的斗栱构成了整座建筑的上檐。在结构方法上,基本上就是把佛光寺大殿的框架三层重叠起来。在艺术风格上也保持了唐朝那一种雄厚的风格。

  在18世纪时,这个寺被当时的皇帝用做行宫,作为他长途旅行时休息之用。因此,原来的组群已经经过大规模的改建,所余的只是山门和观音阁两座了。

  在中国现存较古的佛教寺院中,可以在河北正定隆兴寺和山西大同善化寺这两个组群中看到一些比较完整的形象。正定隆兴寺是公元971年开始建造的。由最前面的山门到最后面的大悲阁,原来一共有九座主要建筑。尽管今天其中已经有两座完全坍塌,主要的大悲阁也在严重损坏后,仅将残存部分重修保留下来,改变了原来的面貌;但是还能够把原来组群的布局相当完整地保存下来。在这个组群中,大悲阁是最主要的建筑,阁内供养一尊巨大的千手观音铜立像。可惜原来环绕着这座铜像的阁本身已经毁坏得很厉害。大悲阁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楼,楼阁并列,在构图效果上形成了整个组群的最高峰。大悲阁前面庭院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座小楼,其中一座是转轮藏,整座小楼的设计就是为一个转轮藏而构成的。到现在为止,这个转轮藏是中国现存惟一第十世纪的真正可以转动的佛经的书架。与大悲阁相对在轴线上是一个18世纪建造的戒坛。戒坛的前面有一座平面正方形,每面突出一个抱厦,从而形成了极其优美丰富的屋顶轮廓线的摩尼殿。这一座殿是11世纪建造的,是这个组群中除戒坛外年代最晚的一座建筑。摩尼殿前面的大觉六师殿和它前面左右侧的钟楼鼓楼则不幸在不知什么时候毁坏了。


  山西大同善化寺是一个比较完整的辽金时代的组群。现在还保存着四座主要建筑和五座次要建筑;全部是由公元11世纪中叶到12世纪中叶这一个世纪之间建成的。这个组群规模不如正定隆兴寺那样深邃,但是庭院广阔,气魄雄伟,呈现很不相同的气氛。这个组群虽然年代相距不远,但是隆兴寺是在汉族统治之下建造的,而善化寺所在的大同当时是在东北民族契丹、女真统治下的。这两个组群所呈现的迥然不同的气氛,一个深邃而比较细致,一个广阔而比较豪放,很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南北不同民族的风格。可以附带提到大同华严寺的薄伽教藏。它是原来规模宏大的华严寺组群遗留下来的两座建筑之一,虽然它是其中较小的一座,可是作为一座1038年建成的佛教图书馆,它有特殊重要的意义。靠着这座图书馆内部左右和后面墙壁,是一排“U”字形排列的制作精巧的藏经的书橱壁藏。这个书橱最下层是须弥座,中层是有门的书橱主体,上面做所谓“天宫楼阁”。这个“天宫楼阁”可以说是当时木建筑的一个精美准确的模型。整座壁藏则是中国现存最古的书橱。

  在山西洪赵县的霍山,有两个蒙古统治时代建造的组群广胜寺。这两个组群是一个寺院的两部分,一部分在山上叫作上寺,一部分在山下叫作下寺。上寺和下寺由于地形的不同而呈现不同的轮廓线。上寺位置在霍山最南端的尾峰上,利用南北向的山脊作为寺的轴线。因此轴线就不是一根直线而随着山脊略有曲折。在组群的最南端,也就是在山末最南端的一个小山峰上建造了一座高大的琉璃塔。尽管这座琉璃塔是15世纪建成的,却为14世纪的整个组群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下寺的规模比较小,可以说是上寺的附属组群。在这两个组群中,结构上大量地采用了蒙古统治时代所常用的圆木作结构,并且用了巨大的斜昂,构成类似近代的桁架的结构。这种结构只在蒙古统治时期短短的一百年间,昙花一现地使用过,在这以前和以后都没有看见。广胜寺原来藏有稀世的珍本金版的藏经,在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侵略者曾经企图抢劫这部藏经。现在人民政FU国务院副总理薄一波当时为了保卫这部藏经,曾经率领八路军部队在寺的附近和日本侵略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胜利地为祖国人民保卫住了这部珍贵的文化遗产。

  14世纪末叶以后,那就是说明、清两朝的佛寺,现在在中国保存下来的很多,只能按照不同的地区和当时不同的要求,举几个典型。

  首先是所谓敕建的寺院,亦即皇帝下命令所建造的寺院。这种寺院一般地规模都很大,无论在什么地区,大多按照政FU规定的规范(亦即北京的规范)设计建造。例如现在北京中国佛教协会所在的广济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这个寺位置在城市中心的热闹区,占用的土地面积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限制,但是还是有完整的层层院落。山门面临热闹的大街,门内有一个广阔的可以停车马的前院。这种前院,在一个封建帝国的首都,是贵族和高级官吏、富有的商人等等,特别是他们的眷属,到寺里烧香礼佛所必需的。面临前院和山门相对的是一座天王殿,殿内有四尊天王像,它们不仅是东西南北四面天的保卫者,并且是寺院的保卫者。在天王殿的前面,在前院的两侧是钟楼和鼓楼,每天按照寺院生活的日程按时鸣钟击鼓。天王殿的后面,是寺内的主要建筑大雄宝殿。它的后面是圆通宝殿。前一座供奉的是三世佛,后一座供奉的是观音菩萨。最后是一座两层的藏经阁,在很长的一个时期内著名的佛牙就供奉在这座阁上。从天王殿一直到藏经阁的两旁是一系列的配殿和廊庑,把整个组群环绕起来,同时也把几个院落划分出来。由于地势比较局促,广济寺的庭院虽然不十分广阔,可是仍然开朗幽雅,十分适宜于修身养性,陶冶性灵。在这方面,建筑师的处理是十分成功的。在这个组群的右侧,另外还有几个院落,是方丈僧侣居住的地区,现在也是中国佛教协会会址所在。这个组群原来是17世纪建造的,后来曾经部分烧毁,又经修复。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人民政FU对广济寺又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重修,面貌已经焕然一新,成为中国佛徒活动的主要中心了。

  在北京郊外西山的碧云寺是敕建寺院的另一典型。由于自然环境不同,建筑处理的手法和市区佛寺的处理手法也就很不相同了。碧云寺所在的地点是北京西郊西山的一个风景点。这里有甘冽的泉水,有密茂的柏林,有起伏的山坡,有巉岩的山石。因此,碧云寺的殿堂廊庑的布局就必须结合地形,并且把这些泉水、岩石、树木组织到它的布局中来。沿着山坡在不同的高度上坐落一座座的殿堂以及不同标高的院落。在这个组群中可以突出地提到三点:一个是田字形的五百罗汉殿,这里边有五百座富有幽默感的罗汉像,把人带进了佛门那种自由自在的境界。罗汉堂的田字形平面部署尽管是一个很规则的平面,可是给人带来了一种迂回曲折,难以捉摸,无意中会遗漏了一部分,或是不自觉地又会重游一趟的那一种错觉。另一个突出点是组群的最高峰,汉白玉砌成金刚宝座塔。从远处望去,在密茂的丛林中,这座屹立的白石塔指出了寺的位置,把远处的游人或香客引导到山下山门所在,让人意外地发现呈现在眼前的这一座幽雅的佛寺。关于这座塔,在另一段中将比较详细地叙述,在这里就不必细谈了。另一个突出点,是以泉水为中心的庭园。在这里有明澈如镜的放生池,有涓涓流水,在密茂的松柏林下,可以消除任何人的一身火气,令人进入一个清凉的境界。总的说来,这个组群是在山林优美地区建造佛寺的一个典型。浙江杭州的灵隐寺,以及江西庐山很多著名的寺院,都是相同的效果。

  中国南方地区,由于自然条件特别是气候原因,佛寺的建筑就和北方的特别是敕建的佛寺在部署上或是在风格上就有很大的区别。例如四川峨眉山许多著名的寺院,都建造在坡度相当陡峭的山坡上。在这里气候比较温和而多雨,山上林木茂盛,因此我们所见到的是一个个沿着山坡一层比一层高,全部用木料建造的佛寺组群。由于天气比较温暖,所以寺庙的建筑就很少用雄厚的砖石墙而大量利用山上的木材作成板壁。院落本身也由于山地陡坡的限制而比较局促。但是,只要走出寺门,就是广阔无边的茂林,或是重叠起伏的山峦,或目极千里的远景,因此寺内局促的感觉也不妨碍着寺作为一个整体的开阔感了。峨眉山下的报国寺、半山的万年寺、山顶的接引殿等都是属于这个类型。

  在14世纪末或15世纪初,在中国佛寺的建筑中初次出现了发券的砖结构的殿堂,一般被称作无梁殿,例如山西太原永祚寺、山西五台山的显庆寺、江苏苏州的开元寺、南京的灵谷寺、宝华山等。

  这种的结构都是用一个纵主券和若干个横券相交,或是用若干个并列的横券而其间用若干次要的纵券相交贯通。这种发券的建筑在西方是很普通的,但在中国,虽然匠师们在建造陵墓和佛塔中已经运用了一千多年的发券,却是在外表形式的处理上,当时的工匠用砖模仿木结构的形式,砌出柱梁斗栱、檐椽等等。这种做法本来是砖塔上所常用的,把它用到殿堂上来,可以说又创造了佛教殿堂的一个新的类型。在太原永祚寺,除了大雄宝殿之外,还和东西配殿构成一个组群。一般说来,这种结构方法还是没有普遍地推广,实物还是比较少的。

  有必要叙述一下满族的清朝(公元1644—1911年)时期中修建的一些喇嘛寺,如北京的雍和宫,承德的“外八庙”等。

  喇嘛教是在元朝蒙古统治时期(13世纪后半和14世纪)由西藏传入汉族地区的,满清皇朝中,西藏和北京的中央政权的关系进一步的密切,西藏的统治者接受了中央政权封赐的达赖和班禅的称号。这种关系的进一步密切也在建筑上反映出来。在北京城的北面修建了东黄寺和西黄寺两个组群。东黄寺是达赖喇嘛到北京时的行宫,西黄寺则是给班禅喇嘛的。可惜在本世纪的前半,在反动统治和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时期,这两个组群都被破坏无遗了。因此在北京,我们只能举雍和宫为例。

  雍和宫是清朝第三代皇帝将他做王子时的王府施舍出来改建的,于1735年完成,是北京城内最大的喇嘛寺。庙前有巨大的广场和三个牌坊,山门以内中轴线上序列着六座主要建筑。这些建筑都是用传统的汉族手法建造的。其中法轮殿平面接近正方形,屋顶有三道平行的屋脊。中间的一脊较高,上面中央建一座“亭子”,前后两脊较低,各建两座“亭子”,形成了在下文将要叙述的金刚宝座塔的“五塔”形状,而这种塔却是在15世纪由西藏传到北京的。

  组群的最后一进是绥成殿,与左右并列的两阁各以飞桥相连。这种布局是中国建筑中比较罕见的,但其来源并不是西藏而是汉族的古老传统。

  雍和宫最高大的建筑物是万福阁,阁内是一尊高达20米的弥勒佛像。

  河北省承德是清朝皇帝避暑的地方,建有避暑山庄(离宫)。在避暑山庄的东北的丘陵地带,从公元1713年至1870年之间陆续建造了十一座大型喇嘛寺组群,其中八处至今还存在,称为“外八庙”。这些组群都建造在山坡上,背山面水,充分利用了地形,形成了丰富的轮廓线。在这些建筑中,有模仿新疆维吾尔族形式的,有完全西藏式的,也有以汉族形式为主而带有西藏风趣的。

  上面只举出了少数突出的著名佛寺组群,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的佛教建筑仅仅就是这种大型佛寺。事实是,数以百计的佛寺,可能到十万以上的大大小小佛寺遍布全中国。大的如上所述,小的只有一个正殿两个配殿,和一般小住宅差不多。这些无数的佛寺中各有不同的地方风格,其中也有极优秀的作品。从佛寺的数字和分布上看来,也可以看到佛教对中国人民生活的历史性影响。但在这里不能详细叙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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